试论中国书法的审美与创新

石爽溪

    汉字书法，自古以来就作为一项艺术产品流传至今，给人以美的享受。它同中国画相提并论，都有一个审美的重点问题。书法美学也是一种书法理论体系，但它和一般书法理论既有联系又有区别。书法理论是书法艺术的创作和欣赏经验、方法及规律的逻辑概括和总结，而书法美学则是一门侧重研究书法艺术审美规律的科学。在研究对象、范围及角度上，有其特定的内涵和高度，它从审美活动的层次上去启发人们更深入地理解、把握书法艺术的本质和规律，给人以丰富的美的享受。书法美学也涉及笔法、章法、墨法诸多方面，但着重探讨书法艺术在线条结构、墨色，特别是天人合一、形神协调诸多方面的表现意味和美的个体和整体结构。其研究范围大体包括审美本质、形式美规律、审美创造和鉴赏规律，形成一门比较奥妙的书法艺术美学。

    一是书法艺术的审美本质。首先我们必须承认一个前提，即书法美是客观事物形体动态美的综合反映，通过书法的点、画和形体结构的表达和反映，更深层次是人的精神情操的凝聚和结晶。由于我们使用工具是毛笔，使点、画具有粗细、肥瘦、方圆等多种变化，从而构成了一个形体，使人们会产生对这形体美不美的感受。不仅仅反映了形体美，而且还反映了动态美，如轻盈、敏捷、矫健等动态，唤起了我们对事物动态美的联想。但这还不够，更进一步反映作者的精神面貌一种力量、姿态、气势、情操，这正是所谓“字如其人”的道理所在。勉强的做作、涂鸦式塑造只等于行尸走肉，就无从谈美了。总之，这些美是来源于生活，来源于现实，更重要的是来源于“七分汗下，三分神来”，而决不是凭空臆造的。

    二是书法美也是对立统一规律的具体体现。原因就是书法是以富于变化的笔墨、点面的结合，反映事物的构造和运动以及心灵的变幻的美学艺术，所谓事物构造和运动的规律，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对立统一的规律。在中国书法上几乎处处都有呈现。如笔法方面的中锋和侧锋、方笔与圆笔、藏与露、提与按、轻与重、迟与速、疾与涩、逆与顺、往与复、放与收、连与断等等；结构方面的疏与密、松与紧、向与背、弯与正等等；章法方面的浓与淡、枯与润、燥与湿等等。以上无不存在一个对立统一的问题，这是中国古老文明的结晶，西方世界很难体会理解其奥妙。

    三是书法美是形式美意识的反映和表现，书法美的本质在于人类形式美意识表现到书法上，而形成意识美的中华民族，历史以及个人长期的形式审美经验的沉淀和升华，是书法家对自然和社会生活中美的事物的形式美规律的审美反映和艺术概括，非一朝一夕能形成的。书法家在创作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把字写得“好看”一些，符合形式美的理想。与此同时，又希望把本人的性格、气质、感情等诸因素，附着在形式美意识中，自觉或不自觉地流露无遗，从而使自己的书作具有鲜明的个性，达到字如其人、与众不同。

    四是书法美是人的生理、心理结构的综合表现。这样说是否过分夸大，实际一点不假，书法结构与人的外部、内部结构有“同形”之处。一个字就好比一个人，而且像一个有生命的活生生的人，书法的复杂多变的点面，与人体的生理机能和骨骼系统形成某种对应关系。书法的多样变化的线条，更能表现人的复杂心理活动的轨迹。真可谓千姿百态，气象万千。从书法中可以发现隐约的自我，使观赏者获得不同作家的美的感受，这也就是中国书法的“玄”、 “妙”、 “神”之所在。

    五是书法美是人格精神之象征。书法作品之所以能成为人的审美对象，艺术美的产品，正是与其丰富的精神内涵紧密相联，而其中人格象征可谓是核心。许多书法品评艺术术语，如雄伟、朴挚、磊落、大方、妍美、雍容、华丽、刚直、开放等等，无不与人格象征息息相关。当然，每位作家的品德，不能简单地和其作品机械地划等号，可是书法家的人格、风尚对其作品的影响则是肯定的，可以进一步说，书法美是宇宙生命形式感和人的情感力度表现的有机统一， “天人合一”理论的升华，在此就不再展开了。

    书法，在世界唯一使用方块个体字的中华民族，可说是数千年的艺术瑰宝，它是在不断变化和发展之中前进的，凝聚着多少书法家的辛勤劳动和智慧。面对当今世界处于电脑化的科学技术一日千里的新时代，中国书法存在一个继承和发扬的问题，亦即“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的问题。无疑，对于我们的祖先几千年在书法艺术上的惊人造诣应予肯定崇敬，充分尊重前人辛勤劳动的丰硕成果，从各个方面加以学习继承。但学习继承决不意味着是复古，决不是像中医药那样“如法炮制”。而且，我们临摹学习前人的碑帖，学习某某书法大家的手迹，根本没有可能达到当时作者的艺术境界，表现出他们那种独特的鲜明个性，即使你费尽苦心，也只能做到“貌合神离”的地步，没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颜真卿，第二个王羲之。我们学习继承前辈的书法，关键在于“取其精华”、“纳众家之所长”，做到“古为今用”、“推陈出新”。在此，笔者提供几点不成熟的意见，供同仁学习参考。

    一是必须锻炼深厚的基本功。书法本身是一门艺术，需要勤学苦练才能有所成就。不管是运笔、点画、结构、章法、墨法等多个方面，都要经过刻苦学习，反复实践才能达到理想境界，决无捷径可走，心灵手巧最多只能使学习进度加快一点，想投机取巧，一朝一夕就成为书法大家，那只是白日做梦。 “功夫不负苦心人”、 “铁杵磨成绣花针”，只有持之以恒，勤学苦练，才能“水到渠成”、 “炉火纯青”，也只有在具备深厚的基本功的同时，才能谈得上创作革新，出成果佳品。

    二是虚心学习，刻苦实践，取众家之所长，自成一体，才是书法成名成家的必由之路。书法本身，是几千年多少书法家摸索创造出来的艺术成果，我们应很好地去学习和继承。因此，不可能省略临摹学习前辈的碑帖、墨迹这一过程。只有在较全面刻苦地取众家之所长的根基上，既具有深厚的功力，又吸取了众家的精华，同时具备了作者的鲜明个性，方能在艺林书苑中独树一帜，富有强大的生命力，赢得大家的欣赏和共识。

三是切忌不讲法则规矩地自由创新，任意发挥。凡是没有根底的情况下，不讲规矩、缺乏原则、标新立异的书法作品，美其名为创新，实则是对我国几千年的书法艺术的轻视和践踏，肯定是没有前途，也不会得到同仁们公认的。当前在草书方面，随自己的心意胡乱潦草，达到了惊人的地步，可以说是一种歪风邪气，像这样的书作，又岂能自立于艺术之林，流传久远!？

四是一定要遵循书法美学诸观点，讲求创新。只有真、善、美的东西，形神俱备的书作，才会受人赏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毕竟美好的东西对人们具有同样强劲

的感染力，强大的生命力，古今都是一个道理。

    五是不要把希望和精力用在炒作上， “打铁还靠本身硬”。近期书画艺术界出现某种偏向，误导一些书法家十分热衷于“炒作”，不惜花钱搞书展，出专辑、请名家点评，搞宣传报导。有的竞尔一举成名，身价百倍，鱼目变成了珍珠。有的权威书法刊物，只要你出钱买版面，好丑不分，照样刊登，凡此种种，都将给中华书法降格抹黑，给本来不太景气的国际国内书画市场蒙上了一层阴影，值得大家引起足够重视。

    六是细微末节也不可忽视。书法是一项系统工程，哪怕你的书作在个体上富有造诣和功力，如果在整体安排上不恰当，缺乏协调，如写得太满太紧，使人感到沉闷、拥挤；顶天立地、密密麻麻、字距行距间隔不当，就缺乏协调和谐感；或者落款不合规矩，位置不当，与主体分离开来；或者落款草率，都将有损于整幅字的形象，降低主作的感染力和艺术性。再就是书法印章，往往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印章要大小适宜，无论边章主章，位置都要恰当，印章刻字都要讲求与书法相匹配，古朴为本。印泥不要低下，还有错字、漏字、漏句和使用不合规范的自选字，都是书法所禁忌的。我国的简化字，最好不用，因为在台、韩、日、东南亚还是沿用繁体字。总之，要立足追求完美，不要以小失大。

    当今世界，是科学技术一日千里的时代，对于中华书法这项艺术瑰宝，也提出新的要求，既要保存一定的古朴形象，继承和发扬几千年的传统艺术，而又要与国际、与时代接上轨，让世界了解喜爱中国书画艺术，把书法推向国际国内市场。我们如果拼命追求“古”而忘掉“今”，那就将脱离实际，反之如果过分标新立异，薄古厚今，那就势必把我们祖先数千年的国粹视为粪土，使书法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谈不上继承和发扬了。如何正确处理好继承和创新这种关系，书法界应予足够重视，承先启后，继往开来，使书法创作充满生机，欣欣向荣，誉满中华，走向东南亚，走向世界。

2006年冬初稿，2015年1月修改稿。